2014 年深秋,我 22 岁,刚经历一段失败的感情,心里空落落的,就在社交软件上试着找人聊天,然后认识了胡杨。他的头像特别精神,是穿着西装的侧影,简介里写着 “建筑工程承包商,踏实过日子”,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,那时候我就想找个安稳的人。他特别体贴,知道我爱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糖炒栗子,不管刮风下雨,都会跨大半个城市去买,拿到我手上时还带着热乎气;我从小就怕黑,他每天不管多晚,都会陪着我打电话、讲故事,直到我睡着。就这样过了三个月,我慢慢对他动了心,可他说自己在外地赶一个重要的工程,暂时没法见面。我心里有点失落,但他发来的工地照片里,有穿着工装的工人、大型机械,还有他站在项目牌前的样子,我就又信了。其实我一直没敢跟他说实话,我就是超市里一个普通的收银员,却谎称在航空公司做地勤,我太怕了,怕这么平凡的自己,配不上他这样看起来很优秀的 “优质对象”。
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,胡杨的消息突然变得断断续续,有时候隔好几天才回我消息。我心里着急,追问他怎么了,他也总说忙。有天深夜,都快凌晨了,他突然发来一张照片,是一只插着针管的手背,看着特别吓人。他说自己在工地干活时突然晕倒,送到医院查出了脑瘤,必须去国外做手术才能好,还说 80 万的手术费已经凑得差不多了,就差 5 万的术后护理费。我盯着那张照片,眼泪止不住地流,哭了整整半宿,满脑子都是他生病的样子。第二天一早就去银行取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,又厚着脸皮找最好的闺蜜借了 2 万,凑够 7 万块钱转给他。没过多久,他发来一条语音,声音虚弱得像飘在风里,说 “晓雯,谢谢你,等我好起来,一定回来娶你”。我抱着手机,一边哭一边笑,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得,却完全没注意到,就在前一天,他的朋友圈还发过一条 “工地聚餐” 的动态,定位就在本地的一家饭店。
胡杨说手术很成功的消息传来没两个月,一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突然加了我的微信。那人一上来就说有坏消息,说胡杨负责的工地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,死了两个工人,他作为承包商要负主要责任,已经被判刑了,要坐 8 年牢。还发了一张所谓的 “拘留通知书” 照片,上面的字模糊不清,连公章都看不清楚。可那时候我根本没多想,满心都是担心,一下子就信了。接下来的六年,日子过得特别难,“胡杨哥哥”“胡杨母亲” 总是隔三差五找我要钱,一会儿说监狱里需要打点关系,让他少受点苦;一会儿说老人身体不好,要住院看病急需用钱。我为了能多凑点钱,辞掉了超市的工作,找了份导购的活儿,每天站十几个小时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。我省吃俭用,每个月发了工资,除了留一点够自己吃饭的钱,剩下的三千、五千的都转过去,还专门找了个本子记下来,心里盼着等他出狱了,我们一起努力把这些钱还上。这六年里,胡杨偶尔会用 “监狱公用电话” 打给我,可每次都说不了几句话,要么说 “电话快没电了”,要么说 “有人来查岗了”,匆匆忙忙就挂断了。
时间一晃到了 2021 年冬天,那天 “胡杨哥哥” 突然告诉我,胡杨在监狱里表现好,获得了减刑,马上就要出狱了。我听到这个消息,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,特意去商场买了一身新衣服,想以最好的样子见他。约定见面的那天,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咖啡馆,坐在靠窗的位置,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衣服。终于,一个男人走进来了,我一眼就认出是胡杨,可又觉得陌生 —— 他比照片里胖了不少,脸上圆乎乎的,手上没有一点手术留下的疤痕,身上也没有一点监狱生活该有的憔悴,反而看着很精神。我心里有点疑惑,问他怎么回事,他笑着说国外的医术特别好,疤痕早就淡化了,还说在监狱里被照顾得好,没遭什么罪。我心里的那点疑惑,很快就被重逢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。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,说要先带我回他老家看看父母,等过阵子就来我家提亲,我当时心里甜滋滋的,觉得苦日子终于要熬出头了。
没过多久,我就跟着胡杨回了他的老家,是一个小县城,街上很安静。路过街角一家小卖部时,老板从里面探出头来,特别热情地打招呼:“胡杨,又来买烟啊?这是你对象吧?” 胡杨愣了一下,笑着应了一声。可接下来老板的话,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,老板随口说:“你前阵子还天天在这儿打牌呢,怎么听说你去坐牢了?逗我们玩呢?” 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,脑子嗡嗡的,抓着胡杨的手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。在我的逼问下,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实话 —— 他根本就没离开过这个小县城,这些年一直跟着一群人在棋牌室混日子,所谓的建筑工程、脑瘤、坐牢,全都是编出来骗我的。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,冲进他住的出租屋,翻出他的手机。打开一看,里面全是和不同女人的暧昧聊天记录,还有好多转账流水,我转给他的那些钱,全被他拿去买彩票、赌博挥霍光了。
我坐在出租屋冰冷的水泥地上,看着满屋子散落的空烟盒、揉成团的彩票废纸,还有他没来得及收拾的脏衣服,突然想起这十年的点点滴滴 —— 那些深夜里温暖的语音、我熬夜加班凑钱的夜晚、我抱着账本盼他出狱的日子,原来全都是假的,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。胡杨回来看到我拿着手机,知道瞒不住了,“扑通” 一声跪在地上,非但没道歉,还狡辩说:“谁让你当初先骗我说在航空公司做地勤的?我这都是报复你!” 我看着他这副嘴脸,反而没哭,心里特别平静,拿出手机报了警。后来经警方统计,这十年里,我前前后后一共转给他 48 万多元,可这些钱早就被他挥霍一空,一分都没剩下。2024 年夏天,法院开庭审理了这个案子,最终判处胡杨有期徒刑 8 年 6 个月。为了还清当初借闺蜜的钱,我卖掉了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婚房首付,虽然债务清了,可我那十年的青春,再也找不回来了。我删掉了和他所有的聊天记录,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,可每次路过卖糖炒栗子的摊位,闻到那熟悉的香味,还是会忍不住突然红了眼眶,想起 2014 年那个深秋,他第一次给我送栗子时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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